【有故事的人：我是农家女 女 30岁 城市打工者】
文/闻心
谈情
今年9月6日，在新浪论坛上出现了一篇名为《宁做三奶，不嫁穷人》的帖子，发帖人网名“我是农家女”(以下简称“农家女”)。她在帖中讲述了自己如何从偏僻农村考上大学，毕业后又如何在城市里艰难求生的经历，并发出了“宁可做三奶，也不要嫁给穷人”的悲叹。此帖一出立刻引起网友关注，几天时间点击率就突破百万，在转载的各大论坛内，点击率也是居高不下。网友们纷纷发出了各种声音：有的指责“农家女”没志气，有的质疑“农家女”的发帖动机，更多的网友则对“农家女”的遭遇表示理解和同情，有的还要伸手相助。
随后，网友们就帖子中提到的农村大学生的生存现状展开了讨论。面对网友如此热烈的反应，“农家女”感到震惊和不知所措，继而是深深地惶恐，一度后悔发帖。但影响已延至网外，媒体也相继报道了此事。为了让社会更多地关注和自己类似的群体，“农家女”选择勇敢地站出来，先后接受了两家电视台的采访。
日前，“农家女”应邀来到天津，到电视台录制访谈节目。在此之前，闻心跟“农家女”在网上已经有过简单交流，借此机会，闻心与“农家女”见了一面。这一次，她向闻心详细讲述了自己的故事。
自从发了第一个帖子以后，“农家女”就成了备受网友关注的热点人物。而在那之前，她只是一个被淹没在人潮中的毫不起眼的打工女孩儿。出生于贫困山村的她，从小就学会了吃苦和顽强。她渴望通过知识来改变自己以及全家人的命运。
我出生在河北农村，那里是山区，这个“山”不是“山清水秀”的“山”，而是“穷山恶水”的“山”。那里很穷，也很偏僻。整个村庄离最近的汽车站还有二十公里，以前进村、出村全靠两条腿走，后来就靠自行车。因为闭塞，村里人一年到头几乎吃不到新鲜的蔬菜。我家平常只能吃腌的萝卜和白菜，炒菜太费油了，除非过年或者家里来客人了，否则一年到头很难闻到炒菜的那种香气。
我家里孩子多，我是老大，下面还有弟弟妹妹。孩子多在农村很普遍，这不单单是传统思想造成的，农村生活的现状让你不得不多生孩子，而且要多生男孩。在我们那，吃水都要从井里打了水再挑回家，这活只有男人能干，家里要是没有男人，连吃水都成问题；还有农活，很多活都要靠男人做。所以谁家里要是没有男孩子，就会受人欺负。我妈妈在生我弟弟之前，家族里的人经常打骂她，说她生不出儿子；村里的小孩子也经常欺负我，骂我是“绝户头”，就是说我不是男孩子，我家从我这里就要绝了，传不下去了。
孩子多、没有钱，连吃饭都成问题，就别说看病了。农村人根本就病不起，除非特别严重的病，否则谁都不会去医院。我记得特别清楚，当我爷爷病得不行了的时候，我爸爸带着我和我妹妹用板子车拉着我爷爷上医院。其实那时大家都知道治也没用了，可我爸爸是儿子，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爷爷死。到了医院，因为钱不够医生不给开药，我们都给医生跪下了也不行。最后，我爷爷就在医院里去世了。真的，一想起这个我就觉得心酸、心痛。可那时候，人们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，就是现在也没有多少改变。
很多人都希望能走出大山改变命运，但不知道怎样才能走出去。我父亲是参过军的，属于见过一点世面的人，所以他才能送我去上小学。他最初想的可能也只是让我能认识字，出门能分清男女厕所就行了。可后来看我读得特别用功，成绩也不错，就一直坚持了下来。小学时我的语文比较好，老师觉得我的作文写得不错，经常带我去参加一些比赛，每次都能带回些奖品，毛巾啊、香皂啊。我想我父亲可能在我身上看到了走出农村的希望。
因为我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，所以供我上小学时还不那么困难。我记得小学的学费好像只有几块钱，而且我上课时还能编草辫挣钱。但即使这样，为了供我念书，我的几个妹妹全都付出了辍学的代价。
就这样我上了初中又上了高中，中间还跳过级。我能读到中学这已经是个奇迹。我们村的女孩子大部分都是小学毕业，有的连小学都没读完，只有少数能上初中。我记得读小学时，我们村有7个女生，到了初中就剩下了3个，到高中就只剩下我一个了。
小时候，我读书的最大动力就是对城市的向往。这要感谢小学时一个姓刘的女老师。她丈夫在部队，她有时去探亲，回来就对我们讲城里有多好。她说城里有电、有楼房，不用吃窝头和玉米粥，都吃炒菜和米饭……要知道，我上中学住校时，每天只能吃从家里带来的窝头。冬天窝头里全是冰碴，夏天还会发霉长绿毛，就是那样也得吃。老师的话给了我一种理想，那时我就想：我再也不能这么活着了，我一定要走出去，去城里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样子。
1996年，我考上了大学。后来我听说，我是我们全乡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女大学生。
“农家女”在帖子中说过，自己是到了大学才在食堂里吃了生命中的第一根油条。考上大学后的确让她见了世面，但同时，也让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贫穷所带来的耻辱。
我之所以能够上大学是因为当时还有公助生的说法，也就是考的分数高了可以少交学费。我大学每年的学费只有660元，即使这样，第一年的学费还是爸爸卖掉了一头养了很久的大肥猪才凑齐的。
入学那天，我带着自己的行李去学校。报到后，我找到了自己的宿舍。刚把行李放下，有个妈妈陪着自己的孩子进来了。她看了看我，又看了看我装在化肥袋子里的行李，转身就走了。她去找学校，非要给自己的女儿换宿舍。她说，她的宝贝女儿不能和一个小叫花子住在一起！
这就是我上大学的第一天。后来的四年，我都活在这样的眼光里。同学大部分都是城市的，即使不是城市的也不会是我这样的家庭条件。她们过的是和我完全不一样的生活。她们能买漂亮衣服穿，能买零食吃，能经常出去玩儿，在食堂可以买两三个菜。我不行。我每天只吃馒头和咸菜；学校每个月补助45块钱，我能省下20块寄给家里；除了上课，我必须出去找家教打工挣钱，很晚才回宿舍，累得连话都不想说。也没什么可说的，正如我无法融入她们一样，她们看我的目光也是陌生的。
有一次我看自己大学时的照片，那时候的样子和现在一点都不一样。那时我是班里最小的学生，长得又黑又瘦，穿的都是别人给的旧衣服，头发理得很短，像男孩子。我的衣服虽然很旧，但并不脏。因为我的衣服穿小后还要给弟弟妹妹们穿，所以我穿得很小心。女孩子天性都是爱美的。我每天看见别的女生穿得那么漂亮，也很羡慕，觉得命运很不公平。可我舍不得给自己买衣服，更别说什么化妆品了。大学四年，我只给自己买过一条裙子，我记得很清楚，是一条天蓝色的裙子，花了10块钱。
那时我虽然知道自己穷，跟别人不一样，但我从来没觉得那是什么丢人的事。直到有一天，一个女生一口咬定是我偷吃了她的东西。那个女生买了一袋杂菜，吃了一半，剩下的就放在桌上，很长时间都没吃。有一天，她发现杂菜被人吃光了，就非说是我吃的。我问她：“你凭什么说是我吃的？”她理直气壮地说：“因为你平时买不起，所以肯定是你吃的。”
那一刻我才知道，原来一个人也可以因为穷而被人看不起！原来贫穷也能变成一件可耻的事！这让我困惑，如果说我的人生有了变化，那就是从那时开始的。我不明白，我是穷，可穷怎么了？穷只是我自己的事，我并没有妨碍到别人，我也没想过要用不正当的手段来让自己不穷。我只想靠自己的努力改变生活，可面对那个女生鄙夷的眼神，我忽然不知道，自己一直以来所坚持的事到底是不是对的！
也是因为穷，我在大学里几乎没有朋友。大学毕业时，我连班里的同学都没认全。他们在享受生活，我在为生存努力。生活的压力始终压在我心上，以至我特别盼望能早点儿毕业。我总是想：“只要我毕业了，工作了，我就什么都不怕了。”
毕业、工作、挣钱，这曾是“农家女”最简单也最迫切的愿望。那意味着她就不用再为吃饭发愁，也不用再为全家人的生活发愁。然而，现实却把她这些微小的愿望一个又一个地击碎了。
好不容易大学毕业了，国家的政策又变了——自谋出路、不包分配。不过那时还是双向选择。我面临一个选择：是自己找工作，还是服从分配。服从分配的话就是乡里给安排一个工作，那是公职，就算挣钱少，可那是铁饭碗啊。我家里人想让我回去，我也想回去，毕竟读了那么多年书，为的不就是这个铁饭碗吗？于是我选择“服从分配”，回了乡里。
在家等着安排工作的日子特别难熬。我不敢出门，因为村里人都开始嘲笑我。他们说：“一个大学生不能挣钱，又不能下地干活，念那么多书有什么用？”这些话让我羞愧得抬不起头来。
后来我被安排到乡卫生院做计划生育工作。一个月的工资只有几十元，三个月后涨到了120元。我很珍惜这份工作，做得很努力。两年后，我被调到了镇里，每月工资涨到了150元，后来又涨到180元。这些钱我除了留下自己必需的生活费，剩下的都交给了家里。如果不是因为弟弟考上了大学并发生了一些事，我想，我可能会一直待在家乡，挣那些虽然不多但很固定的工资。
弟弟考上大学的时候，那近万元的天价学费把我们全家都吓傻了。一万块钱，对我们来说是不可想象的，我到现在都没看见过那么多钱！我们去申请助学贷款，但没办成。实在没办法，我和爸爸到弟弟的学校买了些礼品去求那个主管的副校长，他终于答应我们可以分期付费。可那些钱我们还是凑不出来。
那段时间我们一家人都在到处借钱。懂事的弟弟曾经说过，没钱就不去读了。可我们怎么忍心让他放弃呢！只是借钱真的太难了。别说大家都差不多，就是有点钱的亲戚，也都怕别人去找他们借钱。有一次我妈妈去一个亲戚家借钱，他们不说有也不说没有，却把狗放出来，把我妈妈的腿咬伤了。我去另一个亲戚家借钱，他们应该是有一点钱的，可他们却说自己没钱，塞给我一百元钱就把我往外推。我把钱放下，说我不会要这个钱的，就走了。走出门后，我的眼泪就流了出来。我心里真的很凉，很绝望。人的善良和同情心在金钱面前居然变得那么脆弱，不堪一击。
恰在这时，我母亲又病了，家里雪上加霜。万般无奈，我只好去借了高利贷，一部分交了弟弟的学费，一部分付了妈妈的医药费。我借的高利贷是三个月的，期限到了，我却还不上钱。人家威胁我，要是不还钱，就把我卖到南方去做那种事。我吓坏了，第一次想到了死。走在大街上，我神情恍惚，觉得没有了生活的目标，活着有什么意思啊？还不如死了。要是被汽车撞死了，说不定家里还能得到一点赔偿。我就这么胡思乱想地走着，结果真的撞到了一辆汽车。说实话，我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了，到底是我撞上了汽车还是汽车撞上了我？我只记得脑子里回响的全是刺耳的刹车声，然后我就倒在了地上。
司机很恼火，但他还是把我送到了医院。好在我只是腿上受了点伤。他问我：“你是不是想死啊？”我说：“是。”我说了自己的情况和想法，那人就给了我5000块钱，我不要，他丢给我就走了。那5000块钱帮我解了燃眉之急。后来我再没见过那个人，但在我心里，我把他看做是我的恩人。
弟弟的学费和妈妈的病迫使我不得不另谋他路。我辗转去了好几个城市，做过好多种工作。可我省吃俭用，钱还是远远不够用。
2006年，因为听同学说上海的工资高，我就去了那里。
两年来，“农家女”在上海苦苦支撑。正如她自己所说：“一个年近三十长得又不算漂亮、学中文不懂英文的女子，在上海能找到工作就不错了，还说什么挣钱的好工作呢？”今年9月初的一天，她终于走到了困境的边缘。
上海是个包容性很强的城市，它能接纳亿万富翁，也能接纳一无所有的穷人。但穷人要想活得好可就太难了。我在上海也换过好多工作，保险、培训、投资……什么都干过，但做的时间都不长，有时是因为我业绩不够，有时是因为我看不惯里面的一些事。
在一家投资公司工作的经历给我带来的困惑最大。我笨，不会骗别人所以就拿不到钱。可别的同事只要忽悠客户加入成为会员，就能得到30%的提成，然后他们就去买大房子、开公司，至于客户的利益就不管了。我呢，还是要为下个月的房租发愁。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，为什么我想靠自己的双手挣钱养活自己和家人就那么难呢？
后来我在一家公司做文员。这是我做得时间最长的工作，11个月，一个月工资1800元，没有奖金。当时我跟人合租房子，水电费全包每月600元，每个月我要给家里寄800元，剩下400元应付自己全部的生活开销，有时为了省钱我一天只吃一顿饭。即便这样，我也觉得这样的生活已经很好了。
可是，因为身份证到期，奥运期间我被辞退了，合租房也取消了，我只好单独租了一个房子住。没有收入，又要交房租，日子又不好过了。我只能靠平时省吃俭用攒下的一点积蓄维持，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一份工作。我曾回乡去办户口，可因为我是县里的集体户口，不符合办理第二代身份证的要求，没有办成。回到上海，找工作还是四处碰壁。
一天，我要赶到一家公司面试。由于长时间营养不良，我昏倒在了路上。好心人叫了120把我送到医院，当我醒来时赶紧对医生说“我没事、我没事”。但医生已经帮我做了全面检查，光检查费就一千多块！我简直吓死了，身上的钱和卡里的钱都加上还不够，只好打电话给一个朋友，让她帮我来交齐了费用。
离开医院后，我和朋友在一起聊了很多很多。她也是农村出来的女孩儿，刚来上海时，我和她还有另外两个女孩合住在一起。短短两年间，我们四个女孩儿有了四种不同的人生：一个给人做了二奶，住高级住宅、穿名牌、吃大餐，每月还有一万元零花钱。一个在夜总会里做了人人唾弃的小姐，可至少不用担心没地儿住没饭吃。第三个就是她，嫁了一个同样是农村出来打工的打工仔。刚开始还不错，两人一起打工赚钱，虽然租房子住但是很幸福。可是后来，她老公生了一场大病，花了很多钱，还被公司辞退了。她一个人一个月2000元的收入，要交房租和水电煤气费，要负担生活开销，还要帮老公治病。就这样，她老公的老家还一个劲儿打电话要钱，因为全家人好不容易把孩子供到大学毕业了，“不能挣了钱都便宜那个外来的女人”。
相比之下，她过得比我还苦。她异常辛酸地对我说：“要嫁就嫁得好一点，至少有个房子，不用生活在随时都有可能被赶出去的恐惧中。要不就别嫁，不嫁是一个人受穷，嫁了是两个人一起受罪，说不定你还得承担另外一个人的穷。”那时我们都觉得，哪怕是做二奶、三奶，也千万不能嫁给一个跟你一样穷的人。
从朋友家出来，我的心情很坏。房东在催房租，如果交不上房租我就要流落街头；再找不到工作我就要没有饭吃；弟弟还在上学要交学费，妈妈的病也要治……可我兜里却一分钱都没有。辛苦攒了一年的钱连看一次病都不够，活着太悲哀了！难道真的要堕落了才能活下去吗？
种种难处堵在我胸口，我快要承受不住了。就是那天晚上，我在住处楼下的网吧里写下了那篇《宁做三奶，不嫁穷人》的帖子。当时只是想宣泄一下自己的情绪，万没想到会引起那么大的反响。
帖子发出后，“农家女”一下成了百万网友关注的焦点人物。各种声音纷至沓来，其中也有人向她发来了有关爱情的信息。
刚因为帖子被人关注的时候，我真的很惶恐。那么多人回帖，说了各种各样的话，有的让我难堪，有的让我气愤，也有很多人令我感动。这件事给我带来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东西，包括有个老板要出50万让我帮他生孩子。我拒绝了他，那种事我是根本做不出来的。不过有些网友的好意我真的不能轻易拒绝。他们向我表示了感情方面的意思，有些我的确正在考虑。
我自认为是一个智商很高但情商很低的人。我没有过十几岁情窦初开的感觉，上大学时也没有喜欢过别人和被别人喜欢过的经历。直到大学毕业，有人要给我介绍对象了，我的情商才开始发育。
在老家工作的时候，找对象都是要人介绍的。每次我都对介绍人讲：“你要把我家的情况对人家讲清楚。”结果多数人一听到我家的这种条件，就算我是美若天仙，人家也要退缩了。这也很正常，换位思考嘛，如果是我的话，要找个条件还不如我的我也不甘心。农村更是这样，人家辛辛苦苦供了一个大学生，也是希望他能挣钱给家里的，要是挣了钱还要负担我们家，他们会觉得心里很不平衡。
后来我在另一个城市打工的时候，有人给我介绍过一个男的。他比我大五六岁，家里有两套房子，他家也愿意承担我家的负担。但那个人个子很矮，不到一米六，我和他在一起，半天他也说不上一句话，根本没办法交流。我知道他本人肯定是有问题的，不然不会愿意找我家这种条件的。我也曾想过，为了家里干脆就和他结婚算了。可后来还是被我推掉了。因为我觉得自己的牺牲太大了，那是整整一生的幸福啊。
这些年我几乎没有谈过恋爱。不是不想，而是不能。我很明白，爱情不是灰姑娘和王子的童话，爱情是要面对很多问题的。一个男人，你要让他去负担本不该他负担的一切，他都会退缩的。
有一个网友看了我的帖子后，说他愿意资助我，还给我汇了一千多块钱，但他唯一的条件就是我要和他谈恋爱。我马上把钱给他退了回去，不再和他联系。还有一个人，也是打工的。他很坦率，告诉我他没有工作、没有积蓄，因为做生意还欠了很多钱。但我和他谈得很开心。我现在真的很迷茫，到底我该要面包还是要爱情？
如果我要爱情，那我恐怕就要在负担自己家的同时还要负担他的债务，短时间可以，但时间长了，我们肯定会因为没钱而吵架，贫贱夫妻百事哀啊。可是如果我要面包的话，如果我像很多网友发牢骚说的那样去做那种人，我敢肯定，我一定会觉得痛苦。
到现在，我还是不知该怎样决定。
闻心语
见到“农家女”的那天，天阴着，很冷。因为还要录制电视节目，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化了妆，看上去文雅、知性。瘦弱的身上穿着一件黑白相间的T恤和一条牛仔裤，外面罩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黑色外套。她说这是她最好的衣服。走在北方深秋的风里，她冻得瑟瑟发抖。
原本自卑、害羞的“农家女”在面对媒体前有过一段很痛苦的挣扎过程。之所以决心站出来，她说她不是为了自己，而是为了那些和自己一样出身农村、勉力生存的大学生。虽然许多好心人愿意伸出手来帮她渡过难关，她的自尊心却不允许自己靠接受大家的捐助活着。她说，必要的时候，她会接受大家的钱，但每一笔都要打欠条，“将来一定要还”。
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天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：找个自己喜欢的人，有钱没钱无所谓，没有房子也无所谓，只要两个人同甘共苦，一起过普通人的生活，不用每天再为生计挣扎。
但现在，借的高利贷还有几万元要还，她依然要四处找工作，依然要为办不了身份证而焦急，也依然要为下个月的房租发愁。不过她肯定地告诉记者：哪怕日子再难，大不了是个死，她也不会去做那种人的。
